央行数字货币 (CBDC) 采用意愿的行为模型综述

0. 央行数字货币 (CBDC) 采用意愿的行为模型综述

1. 引言

央行数字货币（CBDC）作为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形式法定货币，被广泛认为是“未来货币形式”，其全球发展态势日益活跃且备受关注[6,11,13]。目前，全球超过90%的中央银行正在积极探索CBDC的潜力，这反映了其在应对现金使用减少趋势、巩固公共货币核心地位以及提升支付系统效率与安全性方面的战略重要性[1,2,6,7,11]。

digraph_1u09xqqb_1749804266804_CBDC潜在优势与挑战

CBDC的引入旨在补充或替代现有支付系统中的现金和商业银行存款，预期能增强支付系统的安全性、弹性和效率，降低发行成本并提高交易便利性[8,13]。此外，CBDC有望消除纸质交易以减少环境污染，提高跨境支付效率并促进金融普惠[8,10]。

在CBDC的未来定位和影响方面，不同研究侧重点有所异同。以[6]和[8]为例，前者将CBDC定义为“数字版央行货币”，强调其作为一种新的支付方式来补充或替代现金，并普遍认为其有望改善支付效率、提升金融包容性及增强金融稳定性。其关注侧重可能更多地在于技术演进和其对现有货币体系的补充作用。而后者则将CBDC定义为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形式法定货币，旨在补充或替代现有支付系统中的现金和商业银行存款，并指出其主要源于对现有支付系统效率、金融包容性、支付创新和金融稳定的考量。该研究可能更侧重于宏观金融稳定性和其对整个支付系统未来形态的潜在影响。两者共同强调了CBDC在改善支付效率、提升金融包容性和增强金融稳定性方面的潜力，但关注的理论基础或侧重点有所不同，一个可能更侧重于技术创新下的货币形式演进，另一个则更关注金融体系的整体稳定性和韧性。

然而，CBDC的实施并非没有挑战，其复杂性涉及技术、经济、社会、政策和行为等多维度。核心挑战包括对金融稳定的潜在影响、网络安全风险以及对现有商业银行模式的冲击[8]。更为关键且复杂的挑战是用户采纳意愿，这受到多种行为因素的复杂影响，包括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信任、隐私保护以及技术特性如可试用性等[1,6,11]。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隐私保护被认为是用户采纳CBDC的核心症结之一[4,6,7,9,11]。DEA工作组的报告指出，在数字欧元项目中，隐私被视为一项基本权利，其设计将直接影响公众对CBDC的接受度[9]。国际清算银行（BIS）的一项调查亦显示，隐私保护设计对CBDC的采纳具有显著影响，其设计细节能够直接影响用户对CBDC的信任和接受程度[7]。此外，用户对CBDC缺乏认知和金融知识、媒体报道不足导致的“盲目跟风”非理性行为，以及对在线支付系统安全性和个人数据泄露的担忧，都阻碍了用户对数字货币的信任和采纳[10]。这些问题共同构成了CBDC推广过程中的重要障碍，并凸显了深入理解用户行为模式的迫切性，为后续引入多学科视角奠定了基础。

本综述旨在深入剖析影响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用意愿的行为因素，并阐明这些因素如何通过中介变量（如信任）发挥作用[10]。现有研究在宏观和微观层面均对CBDC的采纳进行了探讨。在宏观层面，部分研究侧重于识别影响各国CBDC采用程度的关键宏观经济、政策和文化因素[5]。然而，本综述将更侧重于个人用户层面的行为因素，以期为CBDC的设计与推广提供更为精细的指导。

具体而言，本综述将重点关注以下核心研究问题：第一，哪些行为因素影响用户对CBDC的采用意愿？现有文献已从多个视角探讨了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感知风险、社会影响、可试用性以及个人创新性等因素对CBDC采纳意愿的直接影响[11,13]。第二，这些行为因素如何通过中介变量发挥作用？特别是，信任在CBDC采纳中的中介作用已得到初步验证，包括硬信任和软信任对使用意愿的影响[10,13]。此外，一些研究还强调了CBDC的设计属性、有效信息传播和网络效应作为推动CBDC采纳的关键驱动因素，并提出克服采纳障碍的策略[2]。

本综述将分章节系统地阐述这些研究问题。首先，将对CBDC的概念、潜在优势与挑战进行界定，为后续分析奠定基础。其次，将详细探讨影响用户CBDC采用意愿的各类行为因素，并结合技术接受模型（TAM）等经典行为理论进行深度分析[10,13]。第三，将深入分析信任（包括硬信任与软信任）等中介变量在行为因素与CBDC采用意愿之间的作用机制。第四，将识别消费者在CBDC“采纳”和“使用”阶段所面临的成本和障碍，并探讨如何通过优化设计策略、加强信息传播和利用网络效应来克服这些挑战，从而提升整体需求[2]。最后，将总结当前研究的局限性，并展望未来的研究方向，旨在为政策制定者提供实证依据，以促进CBDC的成功设计和有效推广[10,11]。通过这种结构化的分析，本综述力求为读者提供一个清晰、全面的导航，以理解CBDC采用意愿的行为模型。

1.1 CBDC的全球发展态势与核心挑战

央行数字货币（CBDC）作为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形式法定货币，被广泛认为是“未来货币形式”，其全球发展态势日益活跃且备受关注[6,11,13]。当前，全球范围内超过90%的中央银行正在积极探索CBDC的潜力，这反映了其在应对现金使用减少趋势、巩固公共货币核心地位以及提升支付系统效率与安全性方面的战略重要性[1,2,6,7,11]。

尽管全球央行对CBDC的探索热情高涨，但各国在发展进程和具体实施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例如，瑞典的e-Krona项目和巴哈马的Sand Dollar已进入试点阶段，而欧元区数字欧元项目仍在探索中，马来西亚国家银行（BNM）也在积极探索批发型CBDC的应用，并参与了Project Dunbar等国际合作项目[10,11]。中国数字人民币（e-CNY）项目亦已进入试点和推广阶段[1]。CBDC的引入旨在补充或替代现有支付系统中的现金和商业银行存款，预期能增强支付系统的安全性、弹性和效率，降低发行成本并提高交易便利性[8,13]。此外，CBDC有望消除纸质交易以减少环境污染，提高跨境支付效率并促进金融普惠[8,10]。

1.2 研究目的与综述结构

2. CBDC采用意愿的行为理论基础

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推广与采纳过程中，深入理解用户行为模式是关键。本章旨在剖析驱动CBDC采纳意愿的核心行为理论基础。我们将首先探讨经典行为理论模型，如技术接受模型（TAM）、统一技术接受和使用理论（UTAUT）、计划行为理论（TPB）以及创新扩散理论（DOI）在解释用户采纳行为方面的适用性及其存在的局限性。随后，本章将重点阐述多理论整合在构建全面行为模型中的必要性与价值，并通过系统回顾现有研究，分析当前模型在解释CBDC采纳行为方面的能力。在此基础上，我们将识别当前研究中的挑战与不足，并展望未来的研究方向，以期为CBDC的成功推广提供更具普适性和深度的理论指导。

2.1 行为模型基础与多理论整合

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纳意愿的研究中，行为模型为理解用户决策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框架。本章旨在深入探讨经典行为模型的适用性及其局限性，并强调多理论整合在构建全面行为模型中的必要性与价值。通过系统回顾现有研究，本章将分析当前模型在解释CBDC采纳行为方面的能力，识别存在的挑战，并展望未来的研究方向，以期为CBDC的推广提供更具普适性和深度的理论指导。

2.1.1 经典行为模型的适用性与局限性

在探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意愿时，经典行为理论模型提供了重要的分析框架，但其适用性与局限性需被深入评估。技术接受模型（TAM）、统一技术接受和使用理论（UTAUT）、计划行为理论（TPB）以及创新扩散理论（DOI）是当前研究中最常被引用的理论，它们在解释用户采纳新技术的行为方面具有广泛的适用性。

**感知有用性（Perceived Usefulness, PU）和感知易用性（Perceived Ease of Use, PEOU）**是TAM的核心要素，被定义为个人认为使用特定系统将提升其工作绩效的程度和使用系统将是容易的程度[13]。在CBDC采纳研究中，这些要素被广泛采纳以分析用户的接受意愿[11]。例如，研究发现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能够显著影响印度尼西亚的CBDC使用意愿[13]。然而，研究也指出传统TAM模型中感知价值与感知有用性常被混淆的问题，并强调了感知价值的独立作用[10]。

**社会影响（Social Influence, SI）**作为另一个重要因素，反映了周围人的看法和行为对个人采纳决策的影响，尤其在UTAUT模型中被强调[11]。在DOI中，**可试用性（Trialability）和个人创新性（Personal Innovativeness, PI）**维度被引入，以反映用户在尝试和接受新货币形式时的倾向，其中个人创新性已被证实会影响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11,13]。

**信任（Trust）**在CBDC采纳中也扮演着关键角色。一些研究将信任纳入TAM模型中，并将其细分为硬信任（与货币基本功能相关）和软信任（与系统安全性及可信度相关）[13]。此外，**感知风险（Perceived Risk, PR）**被纳入模型以评估用户对使用CBDC可能面临的隐私、安全和财务风险的感知[3,11]。

经典行为模型在解释CBDC采纳行为时具有一定的预测能力。例如，TAM和UTAUT模型强调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对采纳意愿的正向影响[1]。然而，单一模型往往无法全面捕捉CBDC采纳的复杂性，因此多理论整合成为必要趋势[3,11]。例如，研究通过整合TAM、DOI和感知风险理论，更全面地分析了CBDC采纳意愿[11]。TPB、TAM和DOI的综合模型也被用于分析消费者转换行为对CBDC使用意愿的影响，并探讨了金融先决因素的作用[3]。

尽管经典理论模型具有优势，但也存在显著局限性。许多研究模型并未完全涵盖所有潜在影响因素，且主要基于特定国家的数据，普适性有待进一步验证[10,11,13]。此外，经典模型可能未能充分捕捉创新扩散理论中如“可试用性”等特有因素对新技术接受的影响，尤其是在如数字货币这种涉及信任、隐私和社会接受度的领域[1]。

一些研究未直接引用经典理论模型，而是通过实证分析消费者偏好来理解CBDC采纳，例如对易用性、安全性、隐私保护、交易速度和预算管理等属性的关注[2]。这些研究强调了采纳成本在决定新支付方式成功方面的关键作用，包括消费者适应新支付方式所需付出的努力、时间和调整。它们揭示了消费者更倾向于使用现金或银行卡等已建立的支付方式，并保持熟悉的使用习惯，这表明传统的支付习惯和转换成本是理解CBDC采纳的重要考量因素[2]。尽管这些方法可能缺乏基于成熟理论模型的系统性分析框架，导致对行为机制的深层解释不足[2]，但它们通过直接分析消费者偏好，弥补了经典理论在特定情境下的盲区，特别是关于支付习惯和转换成本的实际影响。此外，这些研究通过讨论CBDC对支付系统的影响、金融包容性的提升以及潜在的隐私和安全担忧，间接触及了经典理论可能考量的因素，如感知有用性（支付效率、成本节约、普惠金融）和感知风险（隐私、安全）[8]。

在不同CBDC背景下，经典理论的适用性存在差异。例如，在对中国e-CNY的研究中，整合应用了既定的隐私担忧前因与结果模型（APCO）与任务-技术匹配模型（TTF）来研究隐私担忧对CBDC使用的影响[12]。这种整合方法突破了单一理论模型的局限性，使得研究能够更全面地审视用户隐私顾虑与CBDC实际使用之间的复杂关系。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某些中国e-CNY案例研究中，信任因素未显著影响隐私顾虑或使用，这与西方主流理论的发现可能存在差异。这种差异可能源于多种原因，例如：

文化因素： 在某些文化背景下，个体对政府或权威机构的信任度可能高于西方社会，从而降低了隐私担忧对采纳行为的影响。
政治因素： 特定国家或地区的政治体制可能导致公民对数据隐私的认知和期望与西方社会存在差异，政府主导的数字货币项目可能享有更高的信任度。
监管环境： 严格的监管框架和对数据使用的明确规定，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用户对隐私泄露的担忧，即使这种规定可能与西方对隐私的理解有所不同。
支付生态系统： 现有支付体系的成熟度和用户习惯可能对CBDC的采纳产生不同影响。在中国，移动支付的普及度极高，用户可能更看重便利性和效率，而非隐私问题。

这些差异表明，在将经典行为模型应用于CBDC采纳研究时，需要充分考虑具体国家或地区的社会、文化、政治和经济背景，以避免理论模型的盲目套用。未来的研究应更加关注跨文化比较，并开发能够捕获不同背景下特有影响因素的理论框架，以提高CBDC采纳行为预测的普适性和深度。

2.1.2 多理论整合模型构建

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行为研究中，单一理论模型往往难以全面捕捉用户行为的复杂性与多维度影响因素。因此，多理论整合模型构建成为当前研究的重要趋势与必要路径。

多理论整合的必要性与效果

将不同经典行为理论进行整合，能够为CBDC采纳行为提供更深层次的解释。例如，创新扩散理论（DOI）中的“可试用性”（Trialability）概念被证明是解释CBDC初期推广中用户行为的关键要素。研究显示，将可试用性与技术接受模型（TAM）或统一技术接受和使用理论（UTAUT）相结合，能更全面地解释用户采纳意愿[1]。具体而言，可试用性对感知有用性（Perceived Usefulness, PU）和感知易用性（Perceived Ease of Use, PEOU）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凸显了用户在采纳新技术前进行体验的重要性[1,11]。对e-CNY试点用户的实证调查便验证了可试用性在促进用户感知和采纳中的关键作用[1]。

除了DOI与TAM/UTAUT的整合，其他研究也采纳了多理论整合策略。一项研究将TAM、理性行为理论（TRA）、计划行为理论（TPB）和DOI原理融合到消费者转换行为模型中，旨在分析消费者从现有支付系统转向CBDC的意愿[3]。该模型引入了“消费者转换行为”这一概念，考量了银行服务质量、银行费用、奖励、消费者投诉处理、转换成本、转换阻碍、态度、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感知风险、社会规范、创新性、信任和感知价值等多个核心变量，以填补现有文献在转换成本和金融先决因素方面的空白[3]。

另一项研究则整合了TAM、DOI和感知风险理论，构建了一个全面的CBDC采纳行为模型，核心变量包括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感知风险、社会影响、可试用性及个人创新性[11]。该模型通过结构方程模型（SEM）验证，解释了56.8%的CBDC采纳意愿的方差，并证实了感知风险对采纳意愿的负向影响，且通过感知有用性中介影响采纳意愿[11]。

此外，信任在CBDC采纳中扮演着关键中介角色。研究表明，意识、金融知识和感知价值可以通过信任间接影响CBDC的使用意愿，并对信任本身产生直接影响[10]。这强调了信任作为连接认知与行为的桥梁，对于消费者采纳CBDC至关重要。在隐私担忧方面，有研究结合了APCO模型与任务-技术匹配（TTF）模型来分析隐私担忧对e-CNY实际使用行为的影响[12]。该模型探索了感知脆弱性、信息收集、不当使用等前因变量如何影响隐私担忧，进而影响实际使用，尽管TTF模型作为调节因素的明确作用尚待进一步阐明，但其引入旨在捕捉技术特性与用户需求之间的互动[12]。

经典理论模型应用的效果与局限性

尽管多理论整合模型表现出强大的解释力，但在不同研究中，经典理论模型（如TAM）的应用效果及其局限性也需深入分析。例如，在CBDC研究中，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作为TAM的核心构念，其对采纳意愿的影响权重可能因研究背景、数据集特征或所整合的其他理论而异。

一些研究可能发现感知有用性对采纳意愿的影响更为显著，尤其是在强调CBDC功能优势（如支付效率、成本节约）的背景下。另一些研究则可能发现感知易用性更为关键，特别是在初期推广阶段，用户对新技术的操作便捷性有较高要求时。这些差异可能源于：

试点阶段差异：早期试点用户可能更关注基础的易用性以降低学习成本，而后期用户在对CBDC功能有更深入了解后，感知有用性权重可能上升。
文化与区域差异：不同国家或地区的消费者可能对隐私、信任和风险的感知存在差异，从而影响PU和PEOU的相对重要性。
具体CBDC设计特征：不同CBDC项目在设计上的差异（如匿名性、互操作性、线下支付功能）也会导致用户在感知有用性和易用性上的侧重点不同。例如，强调离线支付功能的CBDC可能更重视其易用性，而强调隐私保护的CBDC则可能更注重其安全性带来的感知有用性。

研究空白与未来方向

尽管现有研究在多理论整合方面取得显著进展，但仍存在若干研究空白和未来方向：

动态模型构建：当前大多数模型是静态的，未能充分捕捉用户采纳行为随时间推移的动态演变。未来研究可构建更具动态性的模型，例如结合纵向数据分析，探讨CBDC在不同推广阶段中用户行为模式的演变及驱动因素的变化。
调节作用的深入探讨：现有模型中部分变量的调节作用（如TTF模型在隐私担忧与使用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12]）未被充分阐明。未来研究应更深入地探究不同背景变量（如用户群体特征、政策环境）对模型中路径关系的调节作用。
负面因素的整合与细化：感知风险已被证明对采纳意愿有负向影响[11]，但风险类型（隐私风险、安全风险、金融风险等）的细化及其对不同采纳阶段的影响机制有待深入研究。此外，转换成本和转换阻碍等金融先决因素的量化分析也需加强，以更精准地理解用户从传统支付向CBDC转变的驱动因素[3]。
跨文化比较研究：现有研究多聚焦于特定国家或地区的CBDC试点。未来可开展跨文化比较研究，探讨不同文化背景下CBDC采纳行为的共性和差异，从而为全球范围内的CBDC推广提供更具普适性的理论指导。
与其他新兴技术的整合：CBDC并非孤立的技术创新。未来研究可考虑CBDC与区块链、人工智能等其他新兴技术的协同效应，以及这些技术如何影响用户对CBDC的感知和采纳。

3. 影响CBDC采用意愿的关键行为因素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是一个复杂过程，其行为模式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共同驱动。这些因素可以大致分为个体感知与心理因素，以及社会与环境影响因素。本章节旨在对影响CBDC采纳意愿的关键行为因素进行全面综述，构建一个系统的行为模型框架，并识别现有研究的挑战与未来方向。

首先，个体感知与心理因素是影响CBDC采纳意愿的内在驱动力。这包括用户对CBDC的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与价值的评估，对信任、隐私保护与感知风险的权衡，以及个人创新性与心理偏好等深层心理特质。这些因素共同塑造了用户对CBDC的态度和行为意愿。感知有用性与感知易用性是衡量用户认为使用CBDC能带来效率提升、操作便捷的程度，而感知价值则反映了用户对CBDC整体效益的评价。在信任与风险层面，用户对中央银行、CBDC系统本身的信任度，以及对隐私泄露、数据安全等风险的感知，直接影响其采纳决策。此外，用户的个人创新性以及更深层次的心理偏好，如对新技术的接受度、损失厌恶等，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其对CBDC的采纳意愿。

其次，社会与环境影响因素则构成了CBDC采纳的外部背景。这包括国家层面的社会文化背景、政府政策与监管环境、现有支付系统的成熟度，以及社会规范和公众宣传等宏观及中观因素。不同国家和地区独特的文化背景，如集体主义或个人主义倾向，会影响公众对政府推行新金融工具的接受度。政府的推广策略、公众教育和立法支持，能够显著提升用户对CBDC的认知和采纳意愿。同时，现有支付系统的普及程度和市场竞争状况，也会影响用户转换至CBDC的意愿和成本。社会规范，即来自重要他人或社会主流趋势的影响，同样对个体采纳行为产生作用。

综上所述，CBDC的采纳意愿行为模型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相互作用的复杂系统。理解这些关键行为因素及其相互关系，对于CBDC的设计、推广和普及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本章将对这些影响因素进行深入剖析，旨在揭示它们如何协同作用以塑造CBDC的采纳前景，并为政策制定者和研究人员提供有价值的见解。

3.1 个体感知与心理因素

本章旨在深入探讨影响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纳意愿的个体感知与心理因素。研究表明，消费者对新技术的采纳并非单纯基于其客观功能，而是受到其主观感知、心理特质及文化背景的深刻影响。本章将从个体对CBDC的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与价值，对信任、隐私保护与感知风险的权衡，以及个人创新性与心理偏好等多个维度，构建一个全面的行为模型框架，以期为CBDC的推广与设计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指导。通过系统梳理现有研究，本章将揭示不同因素间的复杂交互作用，并指出未来研究需关注的研究空白。

3.1.1 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与价值

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与感知价值是行为模型中影响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纳意愿的关键因素。多项研究表明，感知有用性（PU）和感知易用性（PEOU）对CBDC的使用意愿具有显著正向影响[1,11,13]。感知有用性被定义为用户认为使用特定系统能提升其工作绩效的程度，而感知易用性则指用户认为使用特定系统是容易的程度[13]。

具体而言，如果用户认为CBDC能够提供支付效率的提升、成本节约或更好的金融服务，他们更倾向于采纳CBDC，这体现了感知有用性的重要性[11]。例如，CBDC旨在提高交易效率、加速处理时间并增强安全性，这些都是其感知有用性的重要构成部分[6,10]。此外，CBDC的推广动机还包括改善支付效率、增强金融包容性、降低跨境支付成本以及促进支付系统韧性，这些宏观层面的有用性描述为个体感知有用性提供了理论基础[4,5,7]。

感知易用性不仅直接正向影响采纳意愿，还可能通过感知有用性间接影响采纳意愿，强调了CBDC操作简便性与用户友好界面设计的重要性[11]。例如，如果CBDC能够像现有数字支付工具一样易于使用，用户接受度将大大提高[11]。数字人民币的试点经验表明，可试用性作为一种重要的设计策略，通过提供体验机会，显著提升了用户对CBDC的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1]。这进一步证实了用户体验与操作便利性在CBDC采纳中的关键作用。

感知价值也被发现与CBDC使用意愿显著相关，表明消费者若认为CBDC能带来经济或非经济层面的整体利益，则更倾向于采纳[3,10]。当服务能够满足用户需求并提供价值时，用户会建立对服务的依恋，从而增加采纳意愿[10]。CBDC所能提供的宏观经济和金融价值，例如提高支付安全性、弹性、效率，降低发行成本，以及增加交易便利性，都构成其整体感知价值的一部分[6,13]。

然而，这些因素在不同文化和经济背景下的表现可能存在差异。例如，印度尼西亚用户的感知可能与中国或欧洲用户的感知有所不同，这需要更深入的跨文化研究。尽管宏观层面的有用性被广泛认可，如提高金融包容性，但若用户体验或易用性不足，仍可能导致采纳率低下，如尼日利亚和巴哈马的经验所示[7]。这表明，宏观层面的有用性描述与实际用户采纳行为之间存在差距，凸显了未来研究需深入探讨用户如何感知CBDC的潜在价值，并将其转化为实际采纳行为。

为了克服用户对新支付方式的认知障碍，并通过产品设计和宣传来提升用户的感知有用性、易用性和价值，需要关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明确沟通CBDC能够带来的具体利益，例如支付效率的提升、成本节约和更好的金融服务[11]。其次，注重用户界面设计，确保CBDC的操作简便性与现有数字支付工具相当，甚至更优，以提高感知易用性[11]。最后，通过提供可试用机会，如数字人民币的试点项目，使用户亲身体验CBDC的便利性和优势，从而提升其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1]。

3.1.2 信任、隐私保护与感知风险：中介作用与个体感知

信任和风险感知，特别是隐私顾虑，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意愿中扮演着核心角色。传统研究普遍认为，信任对CBDC的使用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3,10,13]。这种信任不仅包括用户对系统安全和隐私问题的信心，还涵盖对服务提供商（如中央银行）的信赖[10]。例如，研究发现信任在意识、金融知识和感知价值与CBDC使用意愿之间起到完全中介作用，这意味着这些因素并非直接影响使用意愿，而是通过信任产生影响[10]。此外，“硬信任”（对技术或法律的信任）和“软信任”（对系统安全性和可信度的信任）均被证实对CBDC的使用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13]。

然而，对隐私保护的关注在CBDC采纳中日益凸显。多项研究强调，隐私保护是CBDC设计中的一个重要属性，能够显著增加其吸引力并影响消费者采纳意愿[2,6,7,9]。一个设计良好的CBDC应平衡用户隐私与反洗钱/反恐融资（AML/CFT）的需求，最大化保护用户数据，从而降低用户的隐私风险和安全风险[6,7,9]。例如，国际清算银行（BIS）的调查指出，隐私设计对CBDC采纳影响最大，探索“匿名门槛”等技术解决方案，如小额交易完全匿名、大额交易身份识别，是平衡隐私与监管需求的关键策略[7]。DEA工作组的报告也详细讨论了不同隐私水平（匿名性、假名性、可追溯性）对用户感知和信任的影响，强调隐私是用户采纳CBDC的关键因素之一[9]。这些研究间接表明隐私保护通过影响信任和降低感知风险来促进采纳。

值得注意的是，[12]对e-CNY的研究提出了一个反常现象：信任（包括“软信任”和“硬信任”）并未显著影响隐私担忧或e-CNY的使用，而感知脆弱性显著影响隐私担忧，隐私担忧又显著影响e-CNY的使用。这与传统文献中信任对技术采纳的积极影响形成鲜明对比，可能反映了中国特定的文化、政治和人口因素，以及e-CNY的设计选择。该研究并未观察到普遍存在的“隐私悖论”，即隐私担忧与实际使用行为之间呈现直接且显著的关系[12]。这一发现挑战了信任在所有情境下都充当核心中介变量的传统理论，暗示在某些特定文化或制度背景下，隐私顾虑可能直接影响采纳意愿，而信任的作用可能被削弱或通过其他更为复杂的路径体现。例如，在政府主导的强制推广环境中，用户可能更关注隐私泄露的直接后果，而对发行机构的普遍信任或技术本身的信任，其重要性可能会被支付习惯的强路径依赖或政府强制力所掩盖。

感知风险对CBDC采纳意愿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3,11]。这种负向影响不仅直接作用于采纳意愿，还可能通过感知有用性进行中介，即更高的感知风险会降低用户对CBDC有用性的认知，从而进一步抑制采纳意愿[11]。用户的主要担忧包括隐私泄露、数据安全以及潜在的财务损失[11]。尽管某些研究模型中未直接包含“信任”变量，但感知风险的存在间接反映了用户对CBDC发行方及其系统的信任程度[11]。较高的隐私和安全风险感知可能源于对中央银行管理个人数据能力的疑虑，以及对新技术的固有不确定性[11]。因此，政策制定者应明确隐私保护措施，确保交易安全，并加强公众教育，以降低感知风险，从而提升用户采纳意愿[11]。

隐私设计在影响信任和风险感知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例如，CBDC的设计若能结合现金的隐私保护优势，将显著增加其吸引力[2]。用户对新支付方式的采纳需要克服“采纳成本”，这种成本可能与对新技术的未知和不信任感有关，间接触及了风险感知[2]。在CBDC的实施中，需要解决技术、经济、社会、政治、环境和伦理问题，这些都可能引发用户的感知风险，从而影响信任和采纳意愿[13]。此外，可试用性也被提出作为降低用户不确定性和增强信心的策略，从而间接影响用户的采纳意愿。通过试用，用户能够亲自验证CBDC的安全性、便捷性，从而可能增强对官方机构发行数字货币的信任，并降低对隐私泄露或技术故障的担忧[1]。

综上所述，信任在CBDC采纳意愿中通常作为关键中介变量，受到意识、金融知识和感知价值等因素的影响[10]。然而，隐私保护和感知风险（特别是隐私顾虑）的直接作用，在某些特定背景下甚至可能削弱信任的中介效应。例如，在e-CNY的案例中，隐私担忧直接影响使用意愿，而信任的作用不显著[12]。这表明，在CBDC采纳意愿的行为模型中，信任并非始终作为唯一的中心中介因素，其作用机制可能因文化背景、制度设计和用户对隐私的具体感知而异。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索信任、隐私保护和感知风险之间的复杂相互作用机制，尤其是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文化背景下，如何通过精细化的隐私设计和风险管理策略，提升公众对CBDC的信任度，从而促进其广泛采纳。

3.1.3 个人创新性与心理偏好

个人创新性作为一项关键的个体特质，被广泛认为是正向影响用户对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采纳意愿的重要因素，尤其对于早期采纳者具有显著吸引力。研究表明，那些更倾向于接受新事物和新技术的个体，对CBDC的采纳意愿更强[3]。这与创新扩散理论（DOI）中的核心概念相符，强调了个人创新性作为影响技术采纳的关键预测因子[3]。

个人创新性与感知有用性、易用性等其他行为因素存在显著的相互作用机制。具体而言，个人创新性对感知有用性（ $\beta = 0.360; p < 0.001$ ）和感知易用性（ $\beta = 0.481; p < 0.001$ ）均有显著正向影响[13]。这意味着更具创新精神的个体倾向于认为新技术更容易使用，并且在满足其需求方面更有价值[13]。这种积极评价进而间接促进了其采纳CBDC的意愿[11]。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有研究在探讨移动支付应用采纳模式时，间接反映了消费者对新技术的接受度与适应性，但并未直接使用“个人创新性”这一术语进行专门的实证分析，而是将其融入到对采纳成本和习惯路径依赖的讨论中[2]。这表明，消费者对新支付工具的采纳不仅取决于其功能，也深受其固有支付习惯和对新事物接受度的影响，例如习惯使用现金和银行卡的消费者可能因“切换成本”而对CBDC表现出抵触情绪[2]。

不同研究对个人创新性的衡量方式及其实证结果存在一定差异，但总体趋势均支持个人创新性对新支付技术采纳的正向影响。在CBDC推广初期，可以优先针对具有较高个人创新性的群体进行精准营销和社区建设，以形成示范效应，加速CBDC的扩散[11]。此外，外部冲击，如新冠疫情，能显著改变消费者习惯，促使其发现新的支付方式，从而降低采纳新支付工具的障碍，这与个人对变化的适应能力和在特定情境下的创新倾向密切相关[2]。

在心理偏好方面，虽然现有研究较少直接探讨损失厌恶或认知偏差等心理偏好对CBDC采纳意愿的具体影响，但个人创新性作为一种心理特质，反映了用户对新支付工具的整体接受度，为未来深入探讨更细致的心理偏好提供了理论基础[11]。例如，对现有支付方式的满意度以及消费者对数字支付的整体接受度，尽管未作为独立变量深入探讨，但其影响已体现在对“态度”和“转换行为”的分析中[3]。未来研究可进一步聚焦于损失厌恶、锚定效应、框架效应等认知偏差如何影响用户对CBDC的风险评估和价值判断，并据此提出相应的干预策略，例如通过利益诱导或风险规避的框架设计来优化CBDC的推广策略，以克服潜在的心理障碍。

3.2 社会与环境影响因素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意愿不仅受个体行为因素驱动，还受到广泛的社会和环境因素的显著影响。这些因素涵盖了从宏观的国家文化和经济发展水平到微观的社会规范和公共信任度等多个层面。本章节将深入探讨这些社会和环境因素如何塑造并调节CBDC的潜在采纳率，并识别当前研究中的挑战与未来的研究方向。具体而言，我们将首先考察社会影响与文化背景在CBDC采纳中的复杂作用。

3.2.1 社会影响与文化背景

社会影响与文化背景在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意愿中扮演着复杂且关键的调节角色。不同国家和地区在CBDC采纳程度上的差异，显著地受到其独特的社会文化环境和经济政策的影响[4,5]。具体而言，国家层面的文化维度，如不确定性规避、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等，对CBDC的采用程度具有显著影响[5]。例如，集体主义文化背景下的社会群体可能更倾向于接受政府所推广的金融创新，因为这种文化强调群体利益与社会和谐，个体决策更易受到社会规范和权威机构的影响[4,5,11]。此外，公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在不同国家和地区也对CBDC的采纳程度产生显著影响，这表明政府推广策略的效果会因文化背景的差异而有所不同[4]。

社会影响在不同社会群体中的表现差异也值得关注。虽然现有研究未具体量化老年人与年轻人在新技术采纳上的差异，但“社会规范”被明确纳入影响消费者对CBDC态度的因素中[3]。研究表明，在社会规范压力下，个体可能会倾向于采纳被广泛接受的新技术，这在政府支持和公共认知普及度较高的文化环境中尤为显著[3]。此外，社会影响（Social Influence, SI）对CBDC采纳意愿表现出显著的正向效应，这意味着来自重要他人的推荐以及政府和权威机构的推广和宣传，均能有效提升个体采纳CBDC的意愿[11]。

利用社会影响促进CBDC采纳可通过有针对性的社会推广和教育活动实现。政府推广策略，如教育和宣传，在促进CBDC采纳方面发挥重要作用[5]。有效的宣传活动能够显著提升消费者对CBDC的认知，并降低其转向CBDC的障碍[2]。通过模拟有针对性的信息宣传活动，研究发现正确的宣传可以有效引导公众采纳[2]。例如，马来西亚民众对CBDC的认知和金融知识不足是影响其使用意愿的主要问题，这部分归因于媒体报道较少，导致信息传播和社会认知存在潜在影响[10]。此外，新兴支付技术（如移动支付应用）的普及所产生的网络效应可以极大地促进CBDC的采纳[2]。在一个新支付技术普及率较高的环境中，更多人使用新支付方式会形成一种自我强化的效应，从而使得CBDC的采纳更易实现[2]。立法的作用，例如确保CBDC的流通和强制商家接受，也被认为是加速网络效应和提升采纳的重要因素[4]。

然而，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由于现有支付系统的成熟度，可能对CBDC的采纳意愿相对较低[5]。此外，在线支付系统的不安全感和个人数据泄露等社会环境中的安全事件和不信任感也会显著影响用户的采纳意愿[10]。这些因素都凸显了在推广CBDC时，需充分考虑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下的具体挑战和机遇，并制定相应的推广策略。尽管一些研究通过区域数据收集间接反映了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但对于社会规范在文化背景下的具体调节作用，仍有待进一步的量化研究[3]。

4. 宏观经济与政策环境对CBDC采用意愿的影响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意愿深受国家层面宏观经济与政策环境的综合影响。这些因素不仅直接作用于CBDC的设计和推广策略，更通过塑造公众对CBDC的感知和信心，间接影响个体用户的采纳行为。

digraph_cra4y3qc_1749804269540_宏观经济与政策环境对CBDC采用意愿的影响

本章节将深入探讨宏观经济因素（如通货膨胀、金融稳定性）以及政策与监管框架（如现有支付基础设施、金融包容性目标）如何共同构成影响CBDC采用意愿的关键背景。

宏观经济因素为CBDC的推广和采纳设定了基础条件，它们通过影响公众对货币价值的认知、对金融体系稳定性的预期以及对经济增长的信心，进而影响CBDC的吸引力。研究表明，人口结构、人均GDP增长率、通货膨胀率和金融发展水平是影响国家层面CBDC采用程度的关键宏观经济指标[4,5]。通货膨胀率作为其中一个重要变量，在较低通胀环境下，CBDC可能被视为一种稳定的价值储存工具，从而提高其吸引力[5]。然而，在某些特定情境下，CBDC也可能被视为应对高通胀的工具，其具体作用取决于CBDC的设计特性，如是否提供利息以及央行的货币政策调控能力。

金融稳定性是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宏观经济考量。CBDC的引入可能有助于维护金融稳定，尤其是在应对私人数字货币对货币主权的挑战时，它提供了一个安全的支付通道[6]。然而，CBDC对金融稳定的影响是双向的。在金融不稳定时期，存款从商业银行大规模转移至CBDC可能加剧银行挤兑风险，对商业银行的存款结构和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构成潜在挑战[8]。另一方面，CBDC在危机时期也能提供一个安全的支付渠道，防止资金进一步挤兑至现金，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维护金融稳定[8]。因此，宏观经济环境下的金融稳定性状况以及央行对通货膨胀和货币政策的有效控制，直接影响公众对CBDC的信心，进而影响其采用意愿。

此外，人均GDP增长率和金融发展水平也与CBDC的采用程度密切相关。较高的GDP增长率可能与更高的CBDC采用意愿相关，这表明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地区，CBDC可能被视为提升支付效率和促进经济活动的新型工具[5]。然而，对于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由于其现有支付基础设施可能更为成熟和高效，对CBDC的需求相对较低，这可能导致其采用意愿低于金融基础设施相对不发达的国家[5]。这表明，宏观经济发展水平与现有金融基础设施的成熟度对CBDC的采用必要性具有负向影响，即金融系统越发达的国家，对CBDC的采纳意愿可能越低。

除了宏观经济因素，国家层面的政策与监管框架在CBDC的采纳中也扮演着核心角色。各国央行探索CBDC的动机多元，主要包括增强支付系统韧性、促进金融创新以及提升金融包容性[7,8]。例如，印度尼西亚银行规划发行数字印尼盾，旨在补充和发挥现有法定货币的功能，这表明政府层面的政策支持是推动CBDC发展的重要驱动因素[13]。同样，马来西亚国家银行（BNM）在实施CBDC时强调积极协作，确保金融行业和中央银行能有效利用优势并降低风险，并鼓励公私合作与国际协作以促进数字货币领域的负责任创新[10]。政治稳定性也对CBDC的采用程度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稳定的政治环境能增强民众对CBDC的信心[5]。

政策考量中的一个关键环节是CBDC与现有支付基础设施的整合。CBDC的发展应与现有支付基础设施相结合，以实现互操作性，优化支付流程并降低交易成本[6,8,9]。然而，不同国家在整合策略上存在差异性，部分国家将CBDC视为对现有支付系统的补充，而另一些则将其视为变革性工具[7]。

金融包容性是多国推行CBDC的核心目标之一，CBDC被视为实现普惠金融的重要工具，能够为没有银行账户或银行服务不足的人群提供安全、低成本的数字支付选项[6,8]。然而，实践表明，仅有政策目标并不足以确保成功，还需要考虑用户行为因素，因为在某些地区，尽管有明确的金融包容性目标，实际采纳率仍面临挑战[7]。

此外，健全的监管框架对于CBDC的成功推广和采纳至关重要。有效的监管框架需平衡隐私保护、反洗钱/反恐融资（AML/CFT）以及金融稳定等目标[6,8,9]。例如，CBDC需要被所有经济参与者视为法定货币才能用于合法交易，如支付税款和公用事业费用，这凸显了政策框架对CBDC普及的重要性[10]。立法在确保CBDC分发和商家接受方面具有潜在作用，能够加速网络效应并促进CBDC的普及，从而对CBDC采纳产生积极影响[2]。

宏观经济与政策环境共同为CBDC的推广和采纳设定了基础条件，通过影响其设计、功能和推广策略，间接塑造了个体用户的感知和行为。尽管现有研究探讨了宏观政策的重要性，但仍存在研究空白，尤其是在提供具体国家或地区在现有支付基础设施、金融包容性目标以及监管框架方面对CBDC国家层面采用程度的量化影响数据方面。未来的研究应聚焦于通过实证分析，量化政策与监管因素对CBDC采纳意愿的影响，并识别不同国家在宏观层面的共性挑战和独特机遇，以提供更具操作性的政策建议。

4.1 宏观经济因素（如通货膨胀、金融稳定性）

宏观经济因素对国家层面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用程度具有显著影响，这些因素通过塑造公众的感知和行为，间接影响了个体用户的采用意愿。研究表明，人口结构、人均GDP增长率、通货膨胀率以及金融发展水平是影响国家层面CBDC采用程度的关键宏观经济指标[4,5]。

具体而言，通货膨胀率是影响CBDC采用意愿的重要宏观经济变量。较低的通货膨胀率可能与更高的CBDC采用意愿相关，这表明在通胀压力较小的经济体中，CBDC可能被视为一种稳定的价值储存工具，从而更具吸引力[5]。然而，在某些情况下，CBDC也可能被视为对抗高通货膨胀的工具，为用户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字支付选择。这种双重作用取决于CBDC的具体设计特性，例如其是否提供利息，以及央行对货币政策的调控能力。

金融稳定性是另一个关键的宏观经济因素。CBDC的推出可能有助于维护金融稳定，并通过提供一个安全的支付通道来应对私人数字货币对货币主权的挑战[6]。然而，CBDC对金融稳定的影响是双向的。一方面，在金融不稳定时期，存款从商业银行大规模转移到CBDC可能会加剧银行挤兑风险，对商业银行的存款结构和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构成挑战[8]。另一方面，CBDC在危机时期也能提供一个安全的支付通道，防止资金进一步挤兑至现金，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维护金融稳定[8]。这种宏观经济环境下的金融稳定性状况，以及央行对通货膨胀和货币政策的有效控制，将直接影响公众对CBDC的信心，进而影响其采用意愿。

此外，人均GDP增长率和金融发展水平也与CBDC的采用程度密切相关。较高的GDP增长率可能与更高的CBDC采用意愿相关，这表明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地区，CBDC可能被视为提升支付效率和促进经济活动的新型工具[5]。然而，对于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其现有支付基础设施可能更为成熟和高效，对CBDC的需求相对较低，这可能导致其采用意愿低于金融基础设施相对不发达的国家[5]。

总体而言，宏观经济因素在国家层面间接塑造了个体对CBDC的感知和行为。央行在设计CBDC时，需要充分考虑这些宏观经济背景，例如如何通过CBDC的设计来增强金融稳定性、应对通货膨胀压力以及提升支付效率，从而提升公众的信任和采用意愿。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讨不同宏观经济环境下，用户对CBDC的需求和偏好可能发生的变化，例如在经济下行或通货膨胀加剧时，用户是否更倾向于采用由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以寻求更高的安全性或稳定性。

4.2 政策与监管框架（如现有支付基础设施、金融包容性目标）

政策与监管框架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国家层面采纳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其影响不仅体现在宏观经济层面，也间接塑造了个人用户的感知和行为。各国央行探索CBDC的动机多元，主要包括增强支付系统韧性、促进金融创新以及提升金融包容性 [7,8]。例如，印度尼西亚银行规划发行数字印尼盾，旨在补充和发挥现有法定货币的功能，这表明政府层面的政策支持是推动CBDC发展的重要驱动因素 [13]。同样，马来西亚国家银行（BNM）在实施CBDC时强调积极协作，确保金融行业和中央银行能有效利用优势并降低风险，并鼓励公私合作与国际协作以促进数字货币领域的负责任创新 [10]。

现有支付基础设施与CBDC的整合是政策考量中的关键环节。CBDC的发展应与现有支付基础设施相结合，以实现互操作性，优化支付流程并降低交易成本 [6,8,9]。研究指出，金融发展水平对CBDC采纳程度存在负向影响，即金融系统越发达的国家，对CBDC的采纳意愿可能越低，这间接反映了现有支付基础设施的完善程度对CBDC必要性的影响 [5]。然而，部分国家将CBDC视为对现有支付系统的补充，而另一些则将其视为变革性工具，这凸显了不同国家在整合策略上的差异性 [7]。

金融包容性是多国推行CBDC的核心目标之一。CBDC被视为实现普惠金融的重要工具，能够为没有银行账户或银行服务不足的人群提供安全、低成本的数字支付选项，从而推动普惠金融的发展 [6,8]。例如，马来西亚的Bakong项目通过移动钱包进行跨境支付以降低交易成本，并致力于增强经济包容性，鼓励使用本币而非美元 [10]。尼日利亚和巴哈马等发展中国家也希望通过CBDC将更多无银行账户人口纳入金融体系 [7]。然而，实践表明，仅有政策目标并不足以确保成功，还需要考虑用户行为因素，因为在某些地区，尽管有明确的金融包容性目标，实际采纳率仍面临挑战 [7]。

监管框架的健全性对于CBDC的成功推广和采纳至关重要。有效的监管框架需平衡隐私保护、反洗钱/反恐融资（AML/CFT）以及金融稳定等目标 [6,8,9]。例如，CBDC需要被所有经济参与者视为法定货币才能用于合法交易，如支付税款和公用事业费用，这凸显了政策框架对CBDC普及的重要性 [10]。立法在确保CBDC分发和商家接受方面具有潜在作用，能够加速网络效应并促进CBDC的普及，从而对CBDC采纳产生积极影响 [2]。此外，央行在设计CBDC时需要在隐私、互操作性和离线支付能力之间进行权衡，这反映了监管框架和政策导向对CBDC设计和功能实现的重要影响，进而间接影响用户采纳意愿 [7]。政治稳定性也对CBDC的采用程度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稳定的政治环境能增强民众对CBDC的信心 [5]。

综合而言，国家层面的政策和监管环境能够显著解释不同国家CBDC采纳程度的差异性 [4]。宏观经济与政策环境为CBDC的推广和采纳设定了基础条件，通过影响其设计、功能和推广策略，间接塑造了个体用户的感知和行为。尽管许多研究探讨了宏观政策的重要性，但现有文献在提供具体国家或地区在现有支付基础设施、金融包容性目标以及监管框架方面对CBDC国家层面采用程度的量化影响数据方面仍存在不足，其分析更多集中于理论和设计原则层面 [6]。未来的研究应聚焦于通过实证分析，量化政策与监管因素对CBDC采纳意愿的影响，并识别不同国家在宏观层面的共性挑战和独特机遇，以提供更具操作性的政策建议。

5. CBDC设计策略与创新特性对采用意愿的影响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成功采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设计策略与所整合的创新特性。有效的CBDC设计不仅需要满足用户的即时支付需求，更需通过精妙的机制平衡效率、安全、隐私与普适性，从而引导用户从传统支付方式平稳过渡，并激发其采纳意愿。本章将深入探讨影响CBDC采纳意愿的关键设计策略，包括可试用性、功能集成、隐私保护、互操作性及离线支付能力，并分析当前研究的局限性与未来研究方向。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设计策略对其用户采纳意愿具有决定性影响。研究表明，定制化设计、功能集成以及创新的特性是驱动或抑制CBDC采纳的关键因素[2]。

CBDC的设计应深入考量用户行为模式与心理预期，以构建具有吸引力的支付生态。可试用性（Trialability）作为一项核心设计策略，已被证实能够显著提升用户对CBDC的感知有用性（Perceived Usefulness, PU）和感知易用性（Perceived Ease of Use, PEOU），进而正向促进其采纳意愿[1,11]。以数字人民币（e-CNY）为例，其通过“红包试点”和线下支付场景的广泛推行，显著提升了用户感知有用性（ $\beta = 0.509, p < 0.001$ ）和感知易用性（ $\beta = 0.468, p < 0.001$ ）[1]。这种设计通过提供低风险的探索机会，有效降低了用户对新技术的认知门槛和不确定性，从而促进初始采纳。

除了可试用性，功能集成对于满足多样化的消费者需求至关重要。CBDC的设计应充分融合现有支付工具的优势，例如结合银行卡便捷的交易速度、易用性以及现金的费用追踪和隐私保护特性[2]。量化分析显示，一个“为消费者量身定制”的CBDC设计（充分考虑消费者对支付工具属性的特定偏好）将比未考虑这些偏好的设计获得更显著的采纳和常规使用率[2]。然而，当前研究在捕捉或模拟创新性特征（如二维码支付、离线支付、条件支付或集成支付解决方案）的偏好方面存在局限，这些创新特征在模型中常被视为影响消费者行为的不可观测因素[2]。这表明，未来研究应深入探索这些创新功能对采纳意愿的具体影响机制。

隐私保护是影响CBDC采纳意愿的另一个核心因素，直接关联用户对系统的信任[7,9]。各国央行正在探索多种方法来平衡隐私与反洗钱（AML）/反恐融资（CFT）要求，例如，采用“匿名门槛”设计，即允许小额交易完全匿名，而大额交易则需进行身份识别[7]。数字欧元协会（DEA）工作组的报告详细讨论了包括完全匿名、有限匿名、可追溯性等多种隐私设计策略，并分析了其对用户体验和监管合规性的影响[9]。研究强调，隐私友好型实施对零售CBDC至关重要，且应通过技术手段（如零知识证明、同态加密）在不牺牲监管能力的前提下增强隐私保护[9]。同时，有效沟通用户利益，消除感知到的脆弱性，是提升隐私信任的关键[12]。

此外，互操作性与离线支付能力也是CBDC设计的关键成功因素。互操作性确保CBDC与现有支付基础设施（如银行账户和移动支付应用）无缝衔接，从而降低用户的转换成本和学习曲线[6,7,8]。离线支付能力作为一项重要的弹性特征，在网络连接受限或断电情况下，有助于提高CBDC的普适性和可靠性，例如在应对自然灾害等紧急情况时保证支付系统的持续运作[7,8]。离线支付功能在某些场景下对于隐私保护也具有益处，因为它减少了对在线数据传输的依赖[9]。

尽管已有研究强调了设计策略对CBDC采纳意愿的关键影响，但仍存在研究空白。部分研究虽分析了感知有用性和易用性，但缺乏对具体设计特性（如离线支付能力、智能合约功能或普惠金融特性）的实证数据或评估[3]。此外，巴哈马和尼日利亚等国的零售型CBDC采纳挑战表明，单纯的设计并非唯一的决定因素，可能还需要其他行为和社会因素的支撑[7]。未来的研究应聚焦于：1) 深入量化创新功能（如智能合约、可编程性支付）对消费者偏好及采纳意愿的影响；2) 探索不同设计策略组合（例如，隐私模型与互操作性的协同作用）对采纳的综合效应；3) 结合跨文化研究，分析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用户对CBDC设计偏好的差异，以指导更具普适性的设计策略。

5.1 设计策略与创新特性

1. 可试用性与用户感知 “可试用性”（Trialability）作为一项核心设计策略，被证实能够显著提升用户对CBDC的感知有用性（Perceived Usefulness, PU）和感知易用性（Perceived Ease of Use, PEOU），进而正向促进其采纳意愿[1,11]。数字人民币（e-CNY）的试点经验为这一观点提供了实证支持，例如通过“红包试点”和线下支付场景的广泛推行，其可试用性显著提升了用户感知有用性（ $\beta = 0.509, p < 0.001$ ）和感知易用性（ $\beta = 0.468, p < 0.001$ ）[1]。这种设计能够通过提供低风险的探索机会，有效降低用户对新技术的认知门槛和不确定性，从而促进初始采纳。

2. 功能集成与消费者需求 CBDC的设计应充分融合现有支付工具的优势，以满足特定的消费者需求。例如，若CBDC能够结合银行卡便捷的交易速度、易用性以及现金的费用追踪和隐私保护特性，其用户需求将显著增加[2]。量化分析揭示，一个“为消费者量身定制”的CBDC设计（充分考虑消费者对支付工具属性的特定偏好）将比未考虑这些偏好的设计获得更显著的采纳和常规使用率[2]。然而，当前研究在捕捉或模拟创新性特征（如二维码支付、离线支付、条件支付或集成支付解决方案）的偏好方面存在局限，这些创新特征在模型中常被视为影响消费者行为的不可观测因素[2]。这表明未来研究应进一步探索这些创新功能对采纳意愿的影响。

3. 隐私保护作为核心设计策略 隐私设计是影响CBDC采纳的最重要因素之一，直接关联用户对系统的信任和采纳意愿[7,9]。各国央行正在探索多种方法来平衡隐私与反洗钱（AML）/反恐融资（CFT）要求，例如，允许小额交易完全匿名，而大额交易则需进行身份识别，即“匿名门槛”设计[7]。数字欧元协会（DEA）工作组的报告详细讨论了包括完全匿名、有限匿名、可追溯性等多种隐私设计策略，并分析了其对用户体验和监管合规性的影响[9]。研究强调，隐私友好型实施对零售CBDC至关重要，且应通过技术手段（如零知识证明、同态加密）在不牺牲监管能力的前提下增强隐私保护[9]。同时，有效沟通用户利益，消除感知到的脆弱性，是提升隐私信任的关键[12]。

4. 互操作性与离线支付能力 互操作性被认为是CBDC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它能够确保CBDC与现有支付基础设施（如银行账户和移动支付应用）无缝衔接，从而降低用户的转换成本和学习曲线[6,7,8]。此外，离线支付能力作为一项重要的弹性特征，在网络连接受限或断电情况下，有助于提高CBDC的普适性和可靠性，例如在应对自然灾害等紧急情况时保证支付系统的持续运作[7,8]。离线支付功能在某些场景下对于隐私保护也具有益处，因为它减少了对在线数据传输的依赖[9]。

5. 现有研究的局限与未来方向 尽管已有研究强调了设计策略对CBDC采纳意愿的关键影响，但仍存在研究空白。部分研究虽分析了感知有用性和易用性，但缺乏对具体设计特性（如离线支付能力、智能合约功能或普惠金融特性）的实证数据或评估[3]。此外，巴哈马和尼日利亚等国的零售型CBDC采纳挑战表明，单纯的设计并非唯一的决定因素，可能还需要其他行为和社会因素的支撑[7]。未来的研究应聚焦于：1) 深入量化创新功能（如智能合约、可编程性支付）对消费者偏好及采纳意愿的影响；2) 探索不同设计策略组合（例如，隐私模型与互操作性的协同作用）对采纳的综合效应；3) 结合跨文化研究，分析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用户对CBDC设计偏好的差异，以指导更具普适性的设计策略。

5.2 行为成本与支付习惯

现有支付习惯及其伴随的转换成本是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采用意愿的显著阻碍因素[2,3]。这些成本不仅是经济上的，还包括用户在适应新系统时所需付出的努力、时间和调整，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消费者采纳新支付方式的关键障碍[2]。

多项研究通过不同方式量化和探讨了这些阻碍。例如，通过分析移动支付应用的采纳模式，研究发现消费者对现金和银行卡等已建立的支付方式表现出强烈偏好，并倾向于维持现有习惯，这意味着从传统支付系统转向CBDC会涉及较高的感知或实际成本[2]。另一项研究则明确指出，转换成本和转换阻碍对消费者采纳CBDC的态度和使用意愿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3]。这表明，如果消费者认为转向CBDC需要承担较高的学习成本、适应成本或潜在财务损失，其采纳意愿将随之降低。此外，对安全性和个人数据泄露的担忧，以及缺乏金融知识，也被认为是马来西亚民众对数字代币支付持谨慎态度的主要原因，间接反映了用户面临的感知风险和心理成本，以及对传统支付方式的路径依赖[10]。

在国家和地区层面的表现差异也值得关注。巴哈马和尼日利亚等国在推出零售型CBDC后，用户采纳率较低的事实表明，用户可能不愿放弃熟悉的支付方式，或认为转换到CBDC的学习和适应成本较高，这与通用行为学研究中关于路径依赖和习惯形成理论相契合，即个体倾向于维持现有行为模式，除非新选择能提供显著优势且转换成本足够低[7]。这些案例凸显了现有支付习惯的韧性及其对CBDC普及的阻碍作用。

为有效降低转换成本，鼓励消费者从现有支付方式转向CBDC，CBDC设计者和政策制定者需采取多方面策略[2]。首先，提供平滑的用户体验和降低学习曲线至关重要[8]。例如，CBDC的设计应考虑与现有支付系统的互操作性，以减少用户的转换障碍和行为成本[7]。其次，提供激励机制，如奖励或费用优惠，可以有效弥补转换的感知成本。再者，利用可试用性（trialability）策略，让消费者在低风险环境下体验CBDC的优势，有助于降低心理障碍，提升采纳意愿。识别并解决导致这些成本的原因，是降低其负面影响的关键[2]。

值得注意的是，新冠疫情等外生事件能够改变消费者习惯，促使其发现新的支付方式，从而显著降低采纳新支付方式的障碍，这进一步凸显了习惯路径依赖的韧性以及外部冲击对其改变的潜力[2]。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讨如何通过有效的设计和推广策略，结合行为经济学原理，克服用户的支付习惯，降低采纳的感知和实际行为成本，从而加速CBDC的普及进程。

6. 区域实践、挑战与普适性分析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纳意愿是一个复杂的全球性议题，其行为模式因区域实践、经济发展水平、文化背景及监管环境的差异而呈现出显著的多样性。本章节旨在通过对不同区域CBDC采纳意愿的研究进行深入分析，揭示其独特的行为模型、面临的挑战以及行为模型的普适性。特别关注亚洲国家的案例，例如中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这些国家的研究不仅验证了现有行为模型在某些方面的普适性，也揭示了区域性的差异。在此基础上，本章节将进一步概览其他地区的CBDC发展状况，探讨其面临的挑战和关注重点，从而为构建更具解释力和预测能力的CBDC采纳行为模型提供多维度的视角。

本章将首先深入探讨亚洲国家在CBDC采纳意愿方面的研究。中国数字人民币（e-CNY）的试点为CBDC的实际采用提供了宝贵的实证基础，研究表明可试用性、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是影响其采纳意愿的关键因素，这与技术采纳模型中的核心要素相符。然而，中国e-CNY的实践也揭示了在隐私顾虑方面与西方理论的差异，其隐私担忧与实际使用之间呈现直接负向关系，且未观察到普遍存在的“隐私悖论”现象。此外，软信任和硬信任因素对隐私担忧和e-CNY使用均无显著影响，这可能与中国独特的文化、政治和人口因素以及e-CNY的设计选择有关，凸显了中国作为新兴数字支付市场的特殊性[1,12]。

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CBDC采用意愿研究则显示出与中国不同的侧重点，但普遍强调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和信任的重要性。在马来西亚，意识、感知价值和信任是影响CBDC使用意愿的关键因素，其中信任在意识、金融知识和感知价值与使用意愿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表明提升民众对数字货币的信任度是推动采纳的关键[10]。感知风险对采纳意愿的负向影响也凸显了隐私和安全担忧的重要性[11]。在印度尼西亚，尽管数字印尼盾尚未正式发行，但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硬信任和软信任均对CBDC使用意愿产生显著影响，同时个人创新性也会影响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表明用户认知和信任是采纳的关键因素[13]。

综合亚洲三国案例，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和信任被证实为影响CBDC采纳的重要因素，这与许多关于金融科技采纳的传统文献结论一致[3]。然而，在信任的具体体现和隐私顾虑的处理上，三国展现出不同特征，尤其是中国独特的文化和政治背景可能导致行为模型的显著偏离。这些研究结果共同反思了行为模型在不同文化和经济背景下的普适性，并提示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索这些区域特异性，以构建更具解释力和预测能力的CBDC采纳行为模型。

在全球范围内，各国央行在探索CBDC方面的进展和关注重点呈现显著的地域性差异，这不仅受宏观经济因素影响，更与各国独特的社会经济背景、政策环境以及文化维度密切相关[4,5]。国际清算银行（BIS）的调查显示，全球约90%的央行正在积极探索CBDC，但零售型和批发型CBDC的推进程度因国家而异[6,7]。早期采纳零售型CBDC的国家，如巴哈马的Sand Dollar和尼日利亚的eNaira，面临用户采纳率较低的挑战，这突出表明CBDC的成功并非仅依赖于技术开发，更需要解决用户行为、隐私担忧、互操作性、技术普及、用户习惯以及对新支付方式的信任度等深层次问题[7,8]。这些早期案例为其他地区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强调在推进CBDC时，必须将用户需求和行为因素置于核心地位，并充分考虑技术、政策和监管框架之间的复杂关系[4]。

相较于早期采纳者，欧洲和美洲等地区虽然可能尚未大规模推出CBDC，但其对隐私设计、互操作性以及如何将CBDC融入现有支付生态系统的关注度较高[6,7]。例如，欧洲央行对数字欧元的研究特别强调隐私保护作为关键设计原则之一，以满足用户对匿名性的需求，这反映了欧洲地区在CBDC设计中对特定因素的优先考量，尤其是在其严格的隐私法律和文化偏好背景下[8,9]。欧洲在设计数字欧元时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在技术、法律和用户期望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以实现一个既保护隐私又符合反洗钱要求的CBDC，从而确保其在欧元区内的广泛接受[9]。

基于欧元区17个国家的SPACE调查数据，深入分析了该地区消费者对CBDC的支付态度和行为偏好，揭示了欧洲消费者对隐私保护和易用性等属性的偏好，这将是数字欧元设计的重要考量，以应对潜在的用户采纳障碍[2]。尽管当前研究已初步揭示了全球CBDC采纳程度的差异及其影响因素，但在覆盖地区和信息详尽度上仍存在局限性。现有文献缺乏对不同国家或地区CBDC采纳的更为具体、详细的数据分析，例如对亚洲和美洲地区CBDC发展进程、设计偏好及面临挑战的深入比较。未来的研究应进行更全面的跨国比较，深入探讨各地CBDC发展进程、设计偏好（特别是隐私设计）以及面临挑战上的异同。此外，还需进一步分析这些差异如何与当地的社会文化、经济发展水平和监管环境相关联，并识别不同区域的成功经验和普适性挑战，为全球CBDC的发展提供更为全面的借鉴。

6.1 亚洲国家的采用意愿研究（以中国、马来西亚与印尼为例）

亚洲国家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采用意愿研究方面呈现出独特的行为模式，特别是中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其研究不仅验证了西方行为模型的普适性，也揭示了区域性的差异。

中国e-CNY的案例分析

中国数字人民币（e-CNY）的试点为CBDC的实际采用提供了深入的实证基础。研究表明，可试用性、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是影响e-CNY采纳意愿的关键因素，其中可试用性通过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对采纳意愿产生积极影响[1]。这强调了通过试点和体验活动来促进用户接受的重要性，从而推动e-CNY的普及。

然而，中国e-CNY的实践也揭示了其在隐私顾虑方面与西方理论的差异。研究发现，感知脆弱性、信息收集和不当使用等隐私担忧的前因显著影响隐私担忧，进而显著影响e-CNY的实际使用[12]。值得注意的是，与以往研究中常见的“隐私悖论”不同，中国e-CNY背景下并未观察到隐私担忧与实际使用之间的正向关系，而是直接且负向的关联[12]。此外，软信任和硬信任因素对隐私担忧和e-CNY使用均无显著影响，这可能与中国独特的文化、政治和人口因素以及e-CNY的设计选择有关，凸显了中国作为新兴数字支付市场的特殊性[12]。这表明，在探讨中国CBDC采纳意愿时，需要充分考虑其特有的文化、政治和人口因素，以避免行为模型普适性的限制。

马来西亚与印尼的采用意愿研究

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CBDC采用意愿研究显示出与中国不同的侧重点，但共同强调了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和信任的重要性。在马来西亚，意识、感知价值和信任被认为是影响CBDC使用意愿的关键因素[10]。研究发现，意识和感知价值对使用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而金融知识虽无直接显著影响，但通过信任间接影响采纳意愿，信任在意识、金融知识和感知价值与使用意愿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10]。马来西亚民众对数字货币的信任度不高，主要源于缺乏对CBDC的认知、金融知识不足、媒体报道不足以及对在线支付系统安全性的担忧，这些因素共同阻碍了采纳进程[10]。

进一步的研究强调，在马来西亚，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社会影响、可试用性和个人创新性均显著正向影响CBDC的采纳意愿，而感知风险则产生负向影响[11]。感知风险对采纳意愿的负向影响部分通过感知有用性中介传导，凸显了隐私和安全担忧在马来西亚背景下的重要性[11]。

在印度尼西亚，尽管数字印尼盾尚未正式发行，但研究表明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硬信任和软信任均对CBDC使用意愿产生显著影响，同时个人创新性会影响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13]。这表明在印度尼西亚背景下，用户对CBDC的认知和信任程度是影响其采纳的关键因素[13]。

中国、马来西亚与印尼的异同与行为模型普适性反思

综合来看，中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在CBDC采用意愿上存在共性与差异。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和信任在三国均被证实为影响CBDC采纳的重要因素[3]。然而，三国在信任的具体体现和隐私顾虑的处理上展现出不同特征。

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研究普遍强调信任的重要性，这与许多关于金融科技采纳的传统文献结论一致[3]。而在中国，尽管e-CNY在技术推广上取得了显著进展，但信任因素（软信任和硬信任）对隐私担忧和实际使用均无显著影响，这与西方研究的普遍结论形成了对比，并提示了中国独特的文化、政治和人口因素对行为模型的影响[12]。

此外，三国在隐私顾虑方面也表现出差异。马来西亚强调感知风险通过感知有用性中介传导对采纳意愿产生负向影响，凸显了隐私和安全担忧的重要性[11]。而中国在e-CNY背景下，隐私担忧与实际使用之间呈现直接负向关系，且未观察到“隐私悖论”现象[12]。这种差异可能与各国在数据治理、消费者隐私观念以及政府与金融机构的角色定位不同有关。

这些研究结果共同反思了行为模型在不同文化和经济背景下的普适性。尽管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等核心因素在全球范围内具有一定的解释力，但在亚洲特定国家，尤其是中国，其独特的文化、政治和人口因素可能导致行为模式的显著偏离。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索这些区域特异性，以构建更具解释力和预测能力的CBDC采纳行为模型。

6.2 其他地区的CBDC研究概览

全球范围内，各国央行在探索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方面的进展和关注重点呈现显著的地域性差异。国际清算银行（BIS）的调查显示，全球约90%的央行正在积极探索CBDC，但零售型和批发型CBDC的推进程度因国家而异 [6,7]。这些差异不仅受宏观经济因素影响，更与各国独特的社会经济背景、政策环境以及文化维度密切相关 [4,5]。

不同地区CBDC发展概况与挑战

在CBDC的早期采纳方面，巴哈马的Sand Dollar和尼日利亚的eNaira等已启动零售型CBDC的国家面临用户采纳率较低的挑战 [7,8]。这些挑战突出表明，CBDC的成功并非仅依赖于技术开发，更需要解决用户行为、隐私担忧、互操作性、技术普及、用户习惯以及对新支付方式的信任度等深层次问题 [7,8]。这些早期案例为其他地区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强调在推进CBDC时，必须将用户需求和行为因素置于核心地位，并充分考虑技术、政策和监管框架之间的复杂关系 [4]。

相较于早期采纳者，欧洲和美洲等地区虽然可能尚未大规模推出CBDC，但其对隐私设计、互操作性以及如何将CBDC融入现有支付生态系统的关注度较高 [6,7]。例如，欧洲央行对数字欧元的研究特别强调隐私保护作为关键设计原则之一，以满足用户对匿名性的需求，这反映了欧洲地区在CBDC设计中对特定因素的优先考量，尤其是在其严格的隐私法律和文化偏好背景下 [8,9]。欧洲在设计数字欧元时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在技术、法律和用户期望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以实现一个既保护隐私又符合反洗钱要求的CBDC，从而确保其在欧元区内的广泛接受 [9]。

欧元区消费者行为与CBDC设计偏好

基于欧元区17个国家的SPACE调查数据，深入分析了该地区消费者对CBDC的支付态度和行为偏好 [2]。这项覆盖40,000多名受访者的大样本调查，揭示了欧元区消费者在支付习惯和可用支付选项上的差异，并强调了新支付方式普及环境的重要性 [2]。研究发现，欧洲消费者对隐私保护和易用性等属性的偏好，将是数字欧元设计的重要考量，以应对潜在的用户采纳障碍。虽然该研究未直接提及巴哈马或尼日利亚的早期CBDC挑战，但其对欧洲消费者偏好的分析可为数字欧元的设计提供重要参考，以避免类似的用户采纳问题 [2]。

研究局限与未来方向

尽管当前研究已初步揭示了全球CBDC采纳程度的差异及其影响因素，但在覆盖地区和信息详尽度上仍存在局限性。现有文献缺乏对不同国家或地区CBDC采纳的更为具体、详细的数据分析，例如对亚洲和美洲地区CBDC发展进程、设计偏好及面临挑战的深入比较。未来的研究应进行更全面的跨国比较，深入探讨各地CBDC发展进程、设计偏好（特别是隐私设计）以及面临挑战上的异同。此外，还需进一步分析这些差异如何与当地的社会文化、经济发展水平和监管环境相关联，并识别不同区域的成功经验和普适性挑战，为全球CBDC的发展提供更为全面的借鉴。

7. 结论、研究局限性与未来展望

本综述旨在深入剖析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纳意愿的行为模型，并为未来的理论构建与政策实践提供理论支持与实践指导。当前研究在揭示用户采纳行为的关键驱动因素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如技术接受模型（TAM）及其扩展模型，已成功识别出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信任与隐私担忧等核心影响因素，为CBDC的推广提供了初步的行为框架。然而，现有研究仍存在诸多局限与挑战，限制了其结论的普适性、深度与动态性。

首先，现有研究普遍面临样本地域性限制与普适性不足的问题。多数研究的样本集中于特定国家或地区，例如马来西亚与印度尼西亚[3,10,11]、中国[1,12]或欧元区[2]，这导致研究结果的普适性受到限制。不同国家在支付习惯、金融素养、监管环境、文化价值观及社会经济背景上的差异可能显著影响CBDC的采纳意愿和行为[4,9,12]。例如，巴哈马和尼日利亚早期零售型CBDC的低采纳率，便与当地特定的用户行为模式和经济条件密切相关，而现有研究对此缺乏深入分析[7]。此外，部分研究样本规模较小，未能充分代表整个成年人群体，进一步削弱了结果的普适性[10]。

其次，横断面数据无法捕捉动态变化与因果关系亦是当前研究的显著局限。大多数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这限制了对CBDC采纳行为长期动态演变的分析[3,11]。CBDC的采纳是一个动态过程，其演变受时间、政策变动、技术迭代和用户经验积累的影响。缺乏长期跟踪数据，难以全面理解用户行为模式的演变，也无法完全揭示各影响因素间的明确因果关系[2,8,12]。

再者，理论模型可能存在未纳入的关键因素或测量不足。现有行为模型在解释CBDC采纳意愿时，可能未能全面涵盖所有关键影响因素，或对某些因素的测量不够深入。例如，隐私顾虑、安全性、政府信任、金融素养以及不同群体（如城市与农村居民）的差异化影响等，往往未被充分探讨或量化[3,10,11]。部分研究虽提及信任，但未能深入探讨信任建立的复杂机制，特别是与隐私保护和安全相关的具体用户感知问题[13]。此外，对CBDC创新功能（如二维码支付、离线支付、条件支付）具体偏好的数据缺乏，限制了详细的政策模拟和对消费者行为的深入理解[2]。立法监管框架对CBDC采纳的作用也未得到深入探讨[2]。值得注意的是，在某些研究中，信任因素的非显著性对现有理论构成了挑战。例如，有研究发现信任对隐私担忧和e-CNY使用无显著影响[12]，这可能反映了模型在解释复杂社会心理现象时的局限性，或与特定国情（如中国民众对国家支付体系的普遍信任）有关，需要更深入的探讨和验证。

此外，当前研究普遍缺乏对创新功能具体偏好数据和立法监管框架影响的深入探讨[2]。许多研究主要关注已建立的支付特征，未能明确捕捉消费者对CBDC独特创新功能的偏好，这限制了对未来CBDC设计和推广的指导意义。同时，宏观政策考量和央行视角下的分析多于对个人用户层面的心理偏好、社会影响和行为习惯的探讨，未能提供全面的行为因素分析框架[4,5,6,7]。部分研究侧重于意愿而非实际采用行为，两者可能存在差距。许多研究基于问卷调查，探讨的是用户的“采纳意愿”而非“实际采纳行为”[13]。意愿与实际行为之间可能存在偏差，例如受访者自我报告偏差或社会期望效应[1]。这限制了对CBDC采纳真实情况的洞察，尤其是在数字印尼盾等尚未发行的CBDC研究中，结果更多基于假设情境[13]。

最后，缺乏行为经济学模型的分析导致对用户非理性行为和认知偏差理解不足。现有研究在行为经济学层面的探讨不足，未能深入分析诸如损失厌恶、锚定效应、框架效应等认知偏差以及其他非理性行为对CBDC采纳的影响[3]。这使得对用户采纳驱动因素和障碍的理解不够全面和深入，尤其是在解释一些反常发现（如金融知识对使用意愿无显著影响）时，行为经济学的视角将大有裨益[10]。许多研究也缺乏对长期使用行为的跟踪数据，难以捕捉CBDC采纳的动态过程[12]。

综上所述，当前CBDC采纳意愿行为模型研究在地域普适性、动态捕捉能力、理论模型完整性以及行为经济学视角的应用方面存在显著局限。未来的研究应致力于克服这些挑战，通过更具代表性的样本、纵向研究设计、更全面的理论模型以及对行为经济学因素的深入探讨，以期对CBDC采纳行为建立更全面、动态且具有普适性的理解。

7.1 现有研究的局限性与关键挑战

当前关于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用意愿的行为模型研究虽然取得了显著进展，为理解用户采纳行为提供了初步框架，但其固有的局限性与面临的关键挑战不容忽视。现有研究的贡献主要在于通过各种行为理论模型，如技术接受模型（TAM）及其扩展，探讨了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信任、隐私担忧等因素对CBDC采纳意愿的影响。

类别	具体挑战/局限性	描述
普适性	样本地域性限制与普适性不足	多数研究样本集中于特定国家或地区，限制了研究结果的全球普适性。
	样本规模不足	部分研究样本规模小，未能充分代表整个成年人群体，削弱了结果的普适性。
动态性	横断面数据无法捕捉动态变化与因果关系	大多数研究采用横断面设计，限制了对CBDC采纳行为长期动态演变的分析，难以揭示明确因果关系。
理论模型	理论模型可能存在未纳入的关键因素或测量不足	未全面涵盖所有关键影响因素（如隐私顾虑、安全性、政府信任、金融素养），或测量不够深入。
	信任因素的非显著性对现有理论构成挑战	某些研究发现信任对隐私担忧和使用无显著影响，挑战了传统模型，可能与特定国情有关。
	缺乏对创新功能具体偏好数据和立法监管框架影响的深入探讨	缺少对CBDC独特创新功能偏好和立法监管框架作用的实证数据。
研究焦点	侧重意愿而非实际采用行为	多数研究基于问卷调查“采纳意愿”，而非“实际采纳行为”，两者可能存在偏差。
	宏观政策与央行视角多于个人用户层面	宏观分析多，对个人用户心理偏好、社会影响和行为习惯的探讨不足。
方法论	缺乏行为经济学模型的分析	对用户非理性行为、认知偏差的分析不足，限制了对采纳驱动因素和障碍的全面深入理解。
	缺乏长期使用行为跟踪数据	难以捕捉CBDC采纳的动态过程。

然而，这些研究普遍存在多重不足，限制了其结论的普适性、深度和动态性。

首先，样本地域性限制和普适性不足是当前研究的突出问题。许多研究的样本集中于特定国家或地区，例如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 [3,10,11]、中国 [1,12]或欧元区 [2]。这导致研究结果的普适性受到限制，因为不同国家在支付习惯、金融素养、监管环境、文化价值观和社会经济背景上的差异可能显著影响CBDC的采纳意愿和行为 [4,9,12]。例如，早期零售型CBDC在巴哈马和尼日利亚面临低采纳率，这可能与当地特定的用户行为模式和经济条件有关，但现有研究缺乏对此的深入分析 [7]。此外，一些研究的样本规模可能不足以代表整个成年人群体，进一步削弱了结果的普适性 [10]。

其次，横断面数据无法捕捉动态变化和因果关系是现有研究的另一个普遍局限。大部分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这限制了对CBDC采纳行为长期动态变化的分析 [3,11]。CBDC的采纳是一个动态过程，可能随着时间、政策变化、技术迭代和用户体验的积累而演变。缺乏长期跟踪数据，难以全面理解用户行为模式的演变，也无法完全揭示各影响因素间的明确因果关系 [2,8,12]。

再者，理论模型可能存在未纳入的关键因素或测量不足。现有行为模型在解释CBDC采纳意愿时，可能未能全面涵盖所有关键影响因素，或者对某些因素的测量不够深入。例如，隐私顾虑、安全性、政府信任、金融素养以及不同群体（如城市与农村居民）的差异化影响等，常常未被充分探讨或量化 [3,10,11]。部分研究虽然提及信任，但未能深入探讨信任建立的复杂机制，特别是与隐私保护和安全相关的具体用户感知问题 [13]。此外，对CBDC创新功能（如二维码支付、离线支付、条件支付）具体偏好的数据缺乏，限制了详细的政策模拟和对消费者行为的深入理解 [2]。立法监管框架对CBDC采纳的作用也未得到深入探讨 [2]。

值得注意的是，在某些研究中，信任因素的非显著性对现有理论构成了挑战。例如，[12]发现信任对隐私担忧和e-CNY使用无显著影响，这可能反映了模型在解释复杂社会心理现象时的局限性，或与中国国情（如民众对国家支付体系的普遍信任）有关，需要更深入的探讨和验证。

部分研究侧重于意愿而非实际采用行为，两者可能存在差距。许多研究基于问卷调查，探讨的是用户的“采纳意愿”而非“实际采纳行为” [13]。意愿与实际行为之间可能存在偏差，例如受访者自我报告偏差或社会期望效应 [1]。这限制了对CBDC采纳的真实情况的洞察，尤其是在数字印尼盾等尚未发行的CBDC研究中，结果更多基于假设情境 [13]。

最后，缺乏行为经济学模型的分析导致对用户非理性行为和认知偏差理解不足。现有研究在行为经济学层面的探讨不足，未能深入分析诸如损失厌恶、锚定效应、框架效应等认知偏差以及其他非理性行为对CBDC采纳的影响 [3]。这使得对用户采纳驱动因素和障碍的理解不够全面和深入，尤其是在解释一些反常发现（如金融知识对使用意愿无显著影响）时，行为经济学的视角将大有裨益 [10]。许多研究也缺乏对长期使用行为的跟踪数据，难以捕捉CBDC采纳的动态过程 [12]。

7.2 现有解决方案评析

当前针对央行数字货币（CBDC）采纳意愿的行为模型研究，已提出一系列解决方案以应对用户感知风险、信任缺失、支付习惯路径依赖及隐私顾虑等深层挑战。这些解决方案主要从技术设计、政策沟通、用户体验优化和市场推广等多维度展开，但其有效性及普适性仍存在局限性。

在隐私保护方面，深层担忧通常源于历史经验、对政府的信任程度以及对数据滥用的恐惧。现有解决方案试图通过技术和政策相结合的方式来平衡隐私与监管需求。例如，引入不同级别的匿名性（如线上假名性、离线匿名性）以及“匿名门槛”技术设计，允许小额交易完全匿名，而大额交易则进行身份识别，以满足反洗钱/反恐怖融资（AML/CFT）要求[7,8,9]。此外，零知识证明（Zero-Knowledge Proof, ZKP）和安全多方计算（Secure Multi-Party Computation, SMPC）等隐私增强技术也被提出，旨在提高用户对CBDC的信任，降低隐私泄露风险[9]。然而，这些技术方案在实施中面临技术复杂性、法律挑战以及公众接受度等考验，且其有效性尚待进一步验证和实证分析[9]。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强调隐私友好性设计和有效沟通用户利益的数字人民币（e-CNY）试点中，如何有效提升用户信任仍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因为软信任和硬信任并未显著影响使用意愿[12]。单一的技术解决方案，如匿名化技术，可能无法完全解决复杂的行为问题，因为它未深入探讨如何实现匿名性与可追溯性的精确平衡，及其对用户采纳的潜在影响[6]。

信任是CBDC成功实施的关键因素，与安全性、可信度、流动性、可替代性和稳定性紧密相关[13]。现有研究强调，通过清晰沟通CBDC的隐私保护机制和安全保障措施，政策制定者可以有效降低用户的感知风险，从而提升采纳意愿[11]。意识、感知价值和信任被认为是影响CBDC使用意愿的关键因素，其中信任在意识、金融知识和感知价值与使用意愿之间发挥中介作用[10]。因此，增强信息透明度和提升金融知识水平被视为建立用户信任的潜在解决方案[10]。然而，部分研究虽强调信任重要性，却未能提供具体的信任建立策略或已实施解决方案的评估，特别是在隐私保护方面，如何通过去中心化技术或零知识证明等机制有效建立信任仍需深入探讨[3]。

针对支付习惯的路径依赖和高转换成本，现有策略聚焦于优化用户体验和降低转换门槛。这包括央行在设计CBDC时注重用户体验，确保其操作便捷并提供明确的价值，如提升支付效率和降低交易成本[11]。此外，提供“可试用性”机会，如通过试点项目或教育宣传，让用户亲身体验CBDC的便利性和安全性，已被证明能有效促进早期采纳，降低感知风险和学习成本[1,11]。通过优化传统银行服务、提供有吸引力的奖励机制，以及确保CBDC与现有支付系统的互操作性，可以降低用户学习和适应新支付工具的障碍[3,7,8]。然而，这些解决方案可能无法完全激发用户对CBDC的创新性需求，且若现有系统效率低下，CBDC的优势可能无法充分体现[7]。此外，虽然强调了设计符合消费者偏好的CBDC，但文章并未深入评析这些解决方案的具体优缺点，例如在隐私保护方面如何平衡匿名性和可追溯性[6]。

整体而言，现有解决方案在解决具体问题上取得了一定进展，但仍存在显著局限性。许多提出的技术和政策解决方案未能深入探讨其有效性和普适性，例如在隐私保护方面，如何具体实现匿名性和可追溯性的平衡，以及这会对用户采纳产生何种影响[6]。此外，单一的解决方案往往无法完全解决复杂的行为问题，如隐私问题不仅仅是技术挑战，更牵涉到用户对政府的信任度、数据滥用担忧等深层心理和社会因素。因此，解决这些挑战需要跨学科视角，例如隐私问题需要技术、法律、行为心理学等多学科的协同。未来研究应着重于整合不同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深入评估现有解决方案的长期有效性，并探索更全面的、能够应对复杂行为挑战的综合性策略。例如，可以引入网络效应和立法推动，通过鼓励新兴支付技术的传播和强制商家接受CBDC，从而加速其普及率和市场接受度[2]。

7.3 未来研究方向

digraph_30watvkj_1749804272269_CBDC采纳行为模型未来研究方向

基于对现有研究的系统分析，未来研究应关注以下几个关键领域，以期提出更具可操作性的创新解决方案，从而推动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有效采纳。

深化跨文化与纵向比较研究 未来的研究应超越单一国家或地区，开展多国或区域的跨文化比较研究，通过在不同金融基础设施、消费者支付习惯和社会文化背景下收集数据，以识别CBDC采纳意愿的普遍性和地区特异性[1,2,3,4,5,6,7,8,9,10,11,12]。同时，鉴于CBDC尚未正式发行或仍处于试点阶段，有必要进行长期的纵向追踪调查，以捕捉用户在不同试点阶段和正式推广阶段的行为和感知动态演变[1,3,4,6,7,10,11,12,13]。这尤其包括在实际使用CBDC时，其感知有用性、易用性、价值和信任如何演变，以及现有支付习惯和转换成本如何随着时间推移而调整，从而建立更明确的因果关系[1,3]。此外，应特别关注“不易接触的地区”（less accessible areas）或特定用户群体（如老年人、农村地区居民、低收入群体）的公众接受度，以提高研究的普适性和代表性[11,13]。

构建多维度、整合性行为模型 在现有模型基础上，未来研究应增加对更细致的风险感知维度（如隐私风险、数据泄露风险、系统稳定性风险）、政府信任、金融素养以及不同社会群体差异化影响等因素的探讨，构建更全面的CBDC采纳行为模型[1,3,10,11]。可以引入行为经济学和心理学视角，深入探讨用户在面对新货币形式时的认知偏差、损失厌恶、锚定效应等心理因素，以更深刻地理解非理性行为对采纳意愿的影响[3,6,7]。此外，应考虑纳入更广泛的人口统计学特征、用户的技术采纳能力、现有支付工具的满意度以及具体的技术设计特征（如离线支付、智能合约功能）等潜在影响因素，并探讨这些因素之间的复杂交互作用[1,2,10,11]。

隐私保护的精细化设计与用户沟通策略 针对现有研究强调的隐私友好设计，未来研究应着重于：a) 设计多层次隐私保护机制的CBDC系统，例如在小额交易中提供更高的匿名性，在大额或可疑交易中引入有条件匿名，结合零知识证明、同态加密等加密技术，允许验证方在不获取原始数据的情况下进行验证[4,6,7,9,12]；b) 开发有效的用户教育和沟通策略，通过情境模拟、交互式界面或案例展示，明确告知用户CBDC的隐私保护范围、数据使用规则，以降低用户感知到的脆弱性[9]。可以探索游戏化（Gamification）或行为经济学中的“助推”（Nudging）策略来引导用户理解和接受隐私设计。此外，需要通过实证研究，例如A/B测试或行为实验，量化不同隐私保护设计方案对用户信任、感知风险和最终采纳意愿的具体影响，并评估CBDC可试用性（tryability）对用户感知易用性和采纳意愿的影响，为用户界面和用户体验设计提供实证指导[1,6,7]。

信任机制的再审视与多维度探索 鉴于中国背景下信任因素非显著性的发现[12]，未来的研究应深入探讨信任在不同背景下（特别是非西方背景）的内涵。可以引入“政府信任”、“技术可靠性信任”或“中介机构信任”等细分维度，并结合制度环境、社会信用体系等宏观因素进行研究[10,13]。例如，利用混合研究方法（定性访谈+定量问卷）深挖用户对不同信任来源的感知，构建更贴合实际的信任模型，并探索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信任的中介作用是否有所差异[1,10,12]。

长期动态影响与政策干预效果评估 采用纵向研究设计，通过对试点地区用户的长期跟踪调查，分析隐私顾虑、支付习惯和信任等因素对CBDC实际采用行为的动态影响[1,2,3,4,6,7,8,10,11,12,13]。同时，评估政府推广政策（如补贴、教育活动）和技术迭代（如新功能上线）对用户行为和态度的影响，为政策制定者提供实证依据[10]。此外，应深入分析国家层面的CBDC试点和推广计划，以获得更具体和细致的用户采纳数据[5]。

跨学科融合与技术-行为协同创新 未来研究应整合心理学、行为经济学、社会学、计算机科学和法律学等多个学科的视角。例如，在技术层面，研究如何利用区块链的透明性和密码学的隐私保护特性，在确保金融稳定和反洗钱的前提下最大化用户隐私[9]；在法律层面，探讨制定与CBDC相适应的数据保护法规和隐私标准；在行为层面，研究如何通过界面设计、信息架构等技术手段，引导用户形成更积极的隐私感知和使用习惯。同时，可以考虑将环境可持续性因素纳入行为模型，探讨绿色支付理念如何影响用户对CBDC的采纳。

研究方法创新 除了问卷调查和实证分析，鼓励采用实验经济学（Experimental Economics）方法，通过受控实验来探究不同CBDC设计特征和政策干预对用户行为的影响，从而建立更强的因果关系[2,3,4,6,7,8,11]。引入神经经济学（Neuroeconomics）方法，通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或眼动追踪（Eye-tracking）等技术，探测用户在面对CBDC时的真实认知过程和情感反应，从而更深层次地理解其决策机制[7,11]。同时，建议与公共政策分析（Public Policy Analysis）结合，评估不同政策工具（如税收优惠、政府补贴）对CBDC采用意愿的影响。此外，鉴于当前研究的局限性，应积极采用混合研究方法，结合定性访谈、焦点小组、实验法或大数据分析等多种手段，以获得更深入的用户洞察和更全面的实证证据[1,2,3,4,7,8,10,11,12,13]。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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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nalysing consumer switching behaviour and financial antecedents to determine the intention to use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 Emerald Insight https://www.emerald.com/insight/content/doi/10.1108/apjml-05-2024-0669/full/pdf?title=analysing-consumer-switching-behaviour-and-financial-antecedents-to-determine-the-intention-to-use-central-bank-digital-currency-evidence-from-the-indian-economy

[4] The degrees of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adoption across countries: a preliminary analysis | Economics and Business Letters https://reunido.uniovi.es/index.php/EBL/article/view/18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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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he Future of Money: Understanding CBDCs - Kaleido https://www.kaleido.io/blockchain-blog/what-are-cbdcs

[7] BIS CBDC survey finds privacy designs heavily impact adoption - Ledger Insights https://www.ledgerinsights.com/bis-cbdc-survey-privacy-designs-adoption/

[8]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ies and the Future of the Payment Systems - TRENDS Research & Advisory https://trendsresearch.org/insight/central-bank-digital-currencies-and-the-future-of-the-payment-systems/

[9] Privacy and CBDCs - DEA Working Group Paper - Digital Euro Association Blog https://blog.digital-euro-association.de/privacy-and-cbdcs-dea-working-group

[10]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Factors Affecting Intention to Use and Mediating Role of Trust https://www.aasmr.org/liss/Vol.11/No.3/Vol.11.No.3.09.pdf

[11] Individuals' attitudes and their adoption intentions of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Combining theories and analytics for deeper insights - IDEAS/RePEc https://ideas.repec.org/a/eee/tefoso/v210y2025ics0040162524006553.html

[12] How do privacy concerns impact actual adoption of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An investigation using the e-CNY in China - AIMS Press https://www.aimspress.com/article/id/65f0295aba35de421cfea582

[13] Investigating Intention to Use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in Indonesia - Journal of Information Systems and Informatics https://journal-isi.org/index.php/isi/article/download/598/287/